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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愛情  
 
姑姑在五十四歲那一年,賣掉小鎮美容院,
一半給兒子到美國唸書。一半當作自己的嫁妝。
跟小她十六歲的阿豆仔到下一個異鄉,西班牙教英文。
她想,最慘的狀況,就是買張機票回台灣,拿起剪刀,還是可以活下去。
於是她賭下去....
 

今年回家過年,碰到最震撼也最感動的事。
是二年前嫁到西班牙的紅姑姑返鄉過年。
說是姑姑。
其實沒有血緣關係。是我爸媽早上運動太極拳社團的夥伴。
常來家中泡茶,尊稱我爸「大哥」,所以我們小孩跟著叫姑姑。

紅姑姑離婚後,帶著獨子搬回娘家,在小鎮郊區開一人家庭美容院。
跟平靜無波的小鎮生活一樣,她覺得婚姻與人生風波不斷,走到這把歲數,但求平淡平順就好。

三年前媽媽突然跟我說 ,紅姑姑賣掉房子,搬到臺北去了。
再隔幾個月,爸爸又說,紅姑姑結婚了,這次聽說嫁到歐洲去了....
歐洲?「聽說那邊很冷 也不知道 到底是嫁到那一國?」爸媽以他們有限的國際認知,紅姑姑到海角天涯,一輩子應該都見不到面了。

直到這次返鄉,姑姑出現在家中。
 
原來她嫁到西班牙的南部,安達魯西亞省區。
英籍先生,小她十六歲。

九年前, 因為看到張藝謀電影, 醉心中華文化,隻身到台灣學中文。首次落腳,就是在我家鄉小鎮。

因為廟多,祭典多,人情多。

阿豆仔當初在小鎮學生活,他到安親班教書謀生。紅姑姑的美髮店,就在安親班對角。「常常一堆外籍老師來店裡剪頭髮,很活潑」紅姑姑說,只當他們隻身在外的大男生,她像姊姊一樣,過年過節,煮麵線糊,控肉飯請大家吃。後來阿豆仔繼續到新竹 ,臺北等地,邊教書邊「認識台灣」。

直到三年前,離開台灣前夕。在新竹山區學太極的他突然跟紅姑姑聯絡,不是敘舊告別,而是表達愛意。

「他說,來台九年多,體會很多,台灣女生對外國異性很主動, 但是目的性太強,大部分是想學英文 或是基於某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... 」阿豆仔說,在小鎮生活的時間,從旁看到紅姑姑對腦性麻痺的鄰居小孩,獨居的阿嬤,還有坐輪椅的阿公..主動關切不求回報的樸質,讓他在小鎮的美容院中,看到人性的真與美。

在離開台灣之前,他想把這個感動帶在身邊,邁向下一個人生旅程。

 

於是紅姑姑在五十四歲那一年,賣掉小鎮美容院,一半給兒子到美國唸書。一半當作自己的嫁妝,跟小她十六歲的阿豆仔到下一個異鄉,西班牙教英文。

「我的四個姐妹都反對」「我也想,好不容易掙脫不堪的婚姻,還要再相信男人嗎?」「我也老實跟他講 我是不可能再幫你生小孩了」但阿豆仔回答「我們不是有一個了嗎?」最後紅姑姑想想,最慘的狀況,就是買張機票再回台灣,拿起剪刀,她還是可以活下去。

於是,她賭下去....

 

英文,西班牙文...「每個字母都很難....單字背了又忘...忘了又背」在海口長大姑姑,年輕時跟著前夫從南到北蓋販厝,挑重做泥工,從小認為,外國文,應該是一輩子用不到吧?沒想到,現在西班牙上語言學校回來,阿豆仔姑丈還是拿出字卡,要她一字一字來 ..

 

 

「每年暑假,我們會休兩個月,他開車,我負責看地圖」夫妻倆繞著歐洲玩。


「聖誕節假期時,返回英國家中度假   」「天冷 我躲在臥室被窩中看書 ,婆婆推門進來 ,我馬上跳起來問 : 要幫忙什麼?」原來英國婆婆是問 「妳下午茶的鬆餅 要甜的?還是鹹的?」「在歐洲人的觀念,媳婦回來家中度假,就是休息」

 

聽到這裡,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因為周遭很多女生都有「年節恐懼症」,就是婆婆嫌媳婦除夕夜的菜煮不好,碎念一整年...

 

「西班牙鄉下很無聊, 我們不看電視 ,也沒地方去 , 大多時間就是倒杯紅酒 ,對酌談心..」「每天醒來與出門前 他都對我講: 『我愛妳』剛開始,紅姑姑很不習慣洋派示愛,她說,愛知道就好,不要掛在嘴上。
「人生難料,怎知道 今天出門後 還能不能回家?」阿豆仔姑丈認為「愛要及時 」而且「勇於表達」。
 
「人的成熟與否,與年齡無關,是品德與價值觀」「比我小的他,是這輩子教我最多事的人」這是姑姑對小丈夫的感恩。
 
以上只會出現在偶像劇中的情節,真實上演在小鎮姑姑身上。「這是上天給我的恩寵」紅姑姑爲自己下了這樣的註解。

但我更相信,因為夠勇敢,她才能得到這份上天的禮物。

(僅以此文,獻給 返回西班牙過節的姑姑與還沒謀面的阿豆仔姑丈 情人節快樂!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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